李自成的义军突围出来以后，在秦岭峪道里又多次受到乡兵的伏击和拦堵，最后只剩下自成本人和刘宗敏、袁宗第、田见秀、高一功、李过等十八骑。李自成望着这十多个满脸血渍浑身伤痕的爱将，又回想起长眠在潼关南原的大批义军将士，不由怒骂道：“孙传庭你这个王八蛋，今生不报这血海深仇，我李自成誓不为人！”说罢，带领刘宗敏等扬鞭催马，投商洛山深处而去。

　　当义军快到阌乡的时候，李自成还在沉思着那些令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往事。这时前军来报，前面有数千明军拦堵，并且发现孙传庭的帅字旗。李自成这才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。他判断，以眼下敌我的态势看，孙传庭必在潼关死守，帅字旗极有可能是为阻滞义军前进而设下的疑兵。于是他果断地发出军令：“冲过去，夺取孙传庭的帅旗！”一阵厮杀声过后，前军又差人来报：果然是疑兵。现已夺得孙传庭的帅字旗，其余溃兵已向潼关逃去。李自成听罢，忽然计上心来。他向李过面授机宜，然后亲率中军向潼关南原奔驰而去。

　　再说孙传庭在南阳大败亏输辗转逃回关中之后，决心倾力死守潼关，保住大明王朝西北这一方军事重镇。他一面向朝廷上疏自责，一面加强潼关的防御工事。他和李自成打了十多年的交道，深知闯贼的为人和行事，这是一个百折不饶的厉害角儿。看来潼关这场恶战势所难免。提起在潼关决战，孙传庭心里就发怵。现在的闯贼已非当年南原大战时力量薄弱容易对付。这几年来闯贼收罗了中原大批饥民，纵横大江南北，已拥有百万之众，他已难战而胜之，从他奉旨出关东征讨贼连遭惨败就证明了这一点。但皇命难违，他决心拼死也得守住潼关。孙传庭正苦苦沉思，忽然小校前来禀报：闯贼已攻破阌乡防线，现正向潼关杀来。孙传庭不由心中一懔，忙调动兵马做好迎战准备。他断定闯贼必走南原，居高临下向潼关城发动攻击，便命总兵白光恩把守潼洛川，总兵高杰把守南原，大将李继祖把守东门，张尔猷把守南门，袁化龙把守西门，他自己居于潼关城内亲自坐镇指挥。

　　义军前锋李过领了自成密计，一路尾随阌乡溃败西逃的明军穷追猛打半岛官方体育，临近潼关时，义军全换成明军服装，打着夺来的孙传庭的帅字旗，前来赚关。守东门的明军看到孙督师的帅字旗，以为是阌乡败下来的自家队伍，急忙打开城门落下吊桥放其逃入。李过乘机夺了东门杀入关内。把守东门的李继祖慌忙上前迎战，他哪里是李过的对手，只几个回合便被李过手起刀落斩于马下，守东城的明军见状，纷纷曳兵弃甲逃往城内。

　　此时，李自成的中军已到南原，兵分两路，一路径取南门，一路下禁沟直逼城关。把守南原的明军一见义军铺天盖地杀来，早没了斗志。此时义军骑兵风驰而至，冲入敌阵，横冲直撞，明军或被马踏或被刀劈死伤无数，阵势登时大乱。尽管总兵高杰厉声严督，甚至挥剑斩杀了几个逃兵，也挡不住明军如山倒般溃退下来。这个高杰原本是李自成的部下，因与李自成妻子邢氏勾搭成奸，丑事败露后拐带邢氏降了明廷，成了明廷最忠实的鹰犬。他知道要是被李自成捉住，绝无生还之理。此时显见得南原守不住了，他便带着残兵败将向潼关城内逃去。李自成的义军很快占领了南原，大队人马经陶家庄奔官坡汹涌而下。另一路义军冲下禁沟坡，击溃了把守潼洛川的白光恩部，大军逼近城关。义军居高临下，箭如飞蝗射向城里。高杰、白光恩等明军将领的妻子都在潼关城内，大家都怕潼关失陷殃及亲眷，便争先恐后向城内狂奔。明军奔至南水关，等不及守门的士兵启关，便举刀劈开水关栅栏仓皇进城，义军也趁机尾随着冲进城来，立斩南门指挥张尔猷；又奔西门，斩守将袁化龙。至此，东、南、西三门全被义军攻破。

　　再说督师孙传庭得悉城门已被义军攻破，各总兵已失去联系，情知大势已去，他全身盔甲，在行辕里正襟危坐，久久一言不发。亲兵卫队被他悉数派去守城，只有监军副使乔迁高与他互相厮守着。此时，李自成的义军正和明军展开激烈的巷战，厮杀声、马鸣声、刀剑撞击声混合在一起，犹如黄河怒涛，一波一波地传进行辕。孙传庭这会儿什么也不想，单单想起崇祯皇帝来。那是南原大捷之后第二年的一天，崇祯皇帝指名召见他。一见面崇祯皇帝就满脸怒容地指斥他说：“南原大战，你连疏告捷，都说闯贼全军覆没，为何逆闯还在商洛山中？”孙传庭吓得面色灰白，辩解说：“臣前次上奏闯贼全军覆没，确是实情，不敢有一丝一毫欺瞒君上。”崇祯一声怒喝：“狡辩！你不只走脱了逆闯，就连刘宗敏、田见秀这些重要党羽也全部漏网，你还奏说全军覆没，非俘即亡，这不是欺瞒朕躬又是什么？”孙传庭伏在地上不敢再吱声，多亏洪承畴出班说情，他才躲过了这一劫。打那以后，他夜晚常做恶梦，老梦见崇祯那张阴沉冷酷的脸。就因为当年走脱了闯贼这个元凶，以至于酿成了今日的大祸。潼关失陷的消息传到京师，朝议时那帮言官必不会放过他，崇祯皇帝更不会放过他。他宁肯战死沙场，也不愿受辱于朝廷，枉死狱中。想到这里，他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。此际，行辕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。他整了整战袍，从容地对乔迁高说：“趁闯贼还未杀到这里，你赶快逃走吧！”乔迁高说：“到处都是贼兵，我能逃到哪里去？再说，督师为何不逃？”孙传庭说：“守土是传庭的职责，监军只是协理军务，督察将帅，实在不必同死。”乔迁高气得直跺脚：“大臣临难不苟生，我既为监军，自当一监到底，临阵脱逃非丈夫所为！”“好一个大臣临难不苟生，那就让你我共同赴死吧！”孙传庭说罢，步出行辕，跃身上马，乔迁高也骑马紧随其后。这时，巷战已经结束，各路义军汇聚一起杀到了行辕。孙传庭和乔迁高二人大呼一声，便跃马冲入义军阵里。二人拼死冲杀，渐渐力气不支，终于死于乱军之中。

　　孙传庭已死，总兵白光恩、陈永福就投降了义军。李自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，他遥望着硝烟还未散尽的南原，在心里默默地祝告说：长眠在原上的将士们，还有高闯王，今天自成替你们报了仇雪了恨，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！

　　李自成既得潼关，立即挥师向西，一举攻破西安。第二年春，李自成以西安为西京，建立大顺政权；随即督领百万大军由龙门渡黄河，直取北京。不久京城被攻破，朱明王朝在农民起义的烈火中灭亡。因此，明史上说“传庭死而明亡矣”。

　　由此可见，潼关的得与失，不只关涉到天下形势的变化，也关涉到王朝的更替兴衰。368年前的这场决战告诉我们：得潼关者得天下，而失潼关者则失天下，规律大抵如此。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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